峰回路转,扑朔迷离,都不足以形容历时 3 年的“鸿夏恋”。5 日傍晚,鸿海董事长郭台铭刚发布与夏普签署优先谈判协议,2 月底可望签署收购协议,夏普立刻打脸郭董,立即对外发否认给予鸿海优先交涉权,让外界雾里看花。
原以为“鸿夏恋”可望在 2 月 4 日夏普董事会上开花结果,却没结论,郭台铭当晚立刻飞日本。5 日一早 9 点,日本《产经新闻》形容,他脖子围着鲜艳的黄色关公围巾,信心满满走入大阪夏普总部。
关公是郭台铭虔诚的信仰。信物加持,可想而知郭台铭心中有多想要这个案子尘埃落定。经过长达 6 小时会谈,傍晚郭台铭步出夏普,对等在外头大批媒体表示,预计 2 月底与夏普签署收购协议。鸿海已与夏普签署优先谈判协议。
郭台铭刚发表说明不久, 夏普立刻发布声明表示,鸿海做为优先合作伙伴不是其声明,并说双方达成的协议是,鸿海提案的有效期限延长到 2 月 29 日。这代表夏普仍会继续与日本产业革新机构(INCJ)会谈,鸿海与 INCJ 仍处于同一基础上。
时间回到 4 日早上,日本放送协会(NHK)就抢先报导,夏普在鸿海把价码由数天前传出的 6,250 亿提高至逾 7,000 亿日圆(1,999 亿台币),强压日本官民基金 INCJ 的 3,000 亿日圆后,传出夏普转向支持鸿海援助计划,董事会决定给予鸿海优先竞购权。但当天下午,夏普社长高桥兴三已否认鸿海拥有优先交涉权,目前协商锁定在鸿海及产业新机构(INCJ)两家出资对象。
然而,高桥在面对日本媒体提问时却透露,针对鸿海提出的援助案,挹注较多人力资源评估,此外鸿海拥有零件调度及生产能力,双方合作能得到加乘效果。
事实上,INCJ 提出的方案,采分拆夏普模式,寻求整合夏普与东芝其下白色家电业务。高桥曾在《日经》表示,“内部被拆分将产生负面作用。”鸿海提出的入股方案维持夏普员工、管理层,加上收购金额较高,夏普部分董事支持花时间评估其方案。
但高桥也强调,这并非最终结论,希望在 1 个月内签约。没想到隔日,又上演一次鸿夏各说各话的状况。
“这已经超越面板技术层次的问题,根本就是政治问题了,”一名雾里看花一整天的台湾面板界人士大叹。
郭台铭为何执意要夏普?
回到 2012 年,许多台日媒体都记忆犹新,郭台铭原在大阪夏普堺工厂预定举行记者会宣布鸿夏结果,后来双方没共识,郭台铭当天就飞回台北,留下台日 100 名媒体在现场“等待果陀”,果陀终没现身。
当时鸿海以每股 550 元日(合计 670 亿日圆)的价格收购夏普 9.9% 股份,但夏普之后股价大跌。事实上,到 2015 年3月就过了3年谈判有效期限,但双方没有正式对外宣布终止谈判,鸿海希望调整收购价格,重启谈判,至今过了 10 个月。
回到原点来看,为什么郭台铭对夏普如此锲而不舍?到底取得财务黑洞那么大的夏普,对鸿海有什么好处?
日本 NHK 从 2012 年到 2014 年,花 2 年制作一部纪录片《亚洲黑衣人行动了》。“黑衣人”日文原意是指歌舞伎表演中穿着黑衣的幕后工作人员。NHK 用“黑衣人”形容台湾第一大企业、全球 3C 代工大王鸿海隐身幕后,虽没有自己品牌,却擅长承制各家厂牌设计的产品,并以低成本完成组装,成为世界知名电子产品品牌背后的影舞者。如今影舞者跨到幕前,和夏普签订契约,想成为其最大股东,却一路风风雨雨,不甚顺遂。这部从日本人的观点来解析的纪录片透露了,日本人也好奇,到底郭台铭在打什么算盘。
“鸿海战略的想法可以理解,就是用台湾快速及低成本的能力,结合日本的技术,对未来的产品能有所贡献,”台大国际企业系教授李吉仁当时曾分析。
“只要你眼睛看得到的,都有显示器产品,显示器的零件(面板),是我们的战略性物资,很重要很重要,”郭台铭在纪录片中透露对面板技术的重视。
服务客户 拓展事业未来
集邦科技显示器资深研究协理邱宇彬分析,鸿海向来务实,入股夏普的目的,是要为大客户苹果提供一条龙式的完整服务。
苹果的关键产品是智能手机 iPhone,当中面板加上触控模组,占整体成本高达两成。能掌握关键零件面板,对鸿海绝对是加分。
虽然,外界言之凿凿苹果在 2017、2018 年之后的 iPhone 产品,很可能会换成和三星智能手机一样的 OLED 面板。但就算届时真的换 OLED 面板,恐怕也只有高阶机种才可能使用,因为 OLED 面板量根本不够多。
iPhone 销量一年超过两亿支。目前有能力做 OLED 面板的厂商有韩国三星、LGD、日本 JDI。“三星需要先供应自家手机厂使用,外卖的量有限,LGD 则要到 2017 年上半年才有第一条软性 OLED 线开出来,”邱宇彬认为,“届时到 2017、18 年 LCD 面板仍会是大宗。”
而目前苹果 LCD 面板供应商总共有三家,夏普、日本 JDI、韩国 LGD。
其中,夏普拥有 LTPS(低温多晶硅)技术,是 Full HD 必要的技术,好比将大尺寸电视高分辨率影像效果,放到 5.5 吋小尺寸屏幕上。因此,iPhone 从 3s 到 6s,这么多系列都采用 LTPS 技术。这是一直想掌握关键零件面板的鸿海,渴望拥有的成熟技术。一旦掌握了,鸿海和客户苹果的关系又更紧密。此外,此技术还能用在车载、医疗领域,对郭台铭不断喊出要跨足“十一屏三网二云”,也是零件技术补强。
鸿海不是没想过自己盖面板厂来发展相关技术,台湾两大面板厂群创、友达也都在努力发展,但距离液晶技术顶尖强国日本,总有着那么一些距离。
“因此,鸿海入股夏普,目的不是要拿到最先进技术,除了夏普是苹果三大面板供应商之一外,也可借着夏普掌握低温多晶硅技术,缩短学习曲线,”邱宇彬观察。
但这是站在对鸿海有利的角度来看。但站在日本的角度,考量就不同了,不单纯只是救一家濒临被财务黑洞拖垮的老牌公司那么单纯,还有国家技术发展的考量层次。
从为何 INCJ 会杀出来加入战局,便是不容忽视的讯息。虽然郭台铭在一月底鸿海望年会上强调,INCJ 不算日本官方,自己没有要和日本政府对抗。但 INCJ 背后有日本政府基金,日本产经省也算是其大老板。INCJ 会跳出来,希望夏普液晶部门能和日本三家面板厂整合而成的 JDI(日本显示器公司)做整合,背后无非希望,能为日本守住液晶技术的“最后阵地”。
日本官房长官菅义伟 4 日也就鸿海出资主导夏普重组一事指出:“我听说以考虑到技术和就业,以及维持企业整体性为条件在进行谈判。”菅义伟希望这不会导致技术和人才流失海外。
“倘若鸿海拿下夏普,鸿海能自己养后段组装厂,日本成本高不太可能自己养组装厂,届时搞不好鸿海反过来要 JDI 也交给它来组装再卖给苹果,这么一来,JDI 面板主导性没了。假如出海口掌握在别人手上,久而久之和终端客户之间的关系就没了,日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,”一名台湾资深面板分析师坦言,日本当然担心鸿海入股夏普,虽解决夏普燃眉之急,却反而养大这只老虎。
“与其说我们来取日本的技术,不如看成,我们是来结合日本的技术、人才,共同抵御我们未来的竞争对手,”郭台铭说的对手正是韩国三星。他在纪录片以及不同场合,一直不断抛出这番“国与国竞争”的诉求主张,希望平息日本官民疑虑,取得夏普门票。
峰回路转,绣球到底有没有来到郭台铭手上?迈向鸿夏“结婚”的最后一哩路,显得颠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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